一顆紐扣2015/1/16 17:07:26
快放暑假的前幾天,天氣異常的熱。冒著火熱的太陽去街上買了一件短袖襯衣,藍(lán)白相間,格子的,穿在身上很是涼快,很喜歡。
我平時不愛買衣服,對衣服也不怎么講究,能穿的、換洗的衣服就那么幾件,所以有同學(xué)開玩笑說我一年到頭一個樣。這幾天因為天氣的緣故,我買了一件,穿上就不想脫下來了。
母親每次打電話都再三叮囑我說天氣熱了,買幾件穿上涼快一點的衣服,家里不缺錢。我每次都在電話里跟母親說武漢衣服款式很多,我買的也不少,不要當(dāng)心我了。
眼看就要放假回家了,回去母親看我穿的還是那幾件衣服肯定又少不了數(shù)落我一番。為了避免母親的嘮叨,我還是去買了一件,并且特地挑選了一下。
母親就我一個孩子,有時候娘倆開玩笑時我常說我又當(dāng)兒子又當(dāng)女兒,一個頂倆還不好么?母親總是會心地笑著。
的確,母親是把我當(dāng)女兒和兒子養(yǎng)的。
母親出生時正值文革,整個童年是在運動中度過的。聽母親說她只上過小學(xué)三年級,而且三年級沒讀完就輟學(xué)了。那時外祖父家有四個孩子,母親是老大,老二叫紅兒。生了兩個女兒的外祖父還想個兒子,結(jié)果老三是個女兒,外祖父就給老三取名叫來兒,意思是再生一胎生個兒子?偹憷咸毂S,最后一胎生了個大胖小子,全家樂開了花!
農(nóng)村重男輕女的風(fēng)氣一直很強(qiáng),那時農(nóng)村搞大集體、大生產(chǎn),勞動任務(wù)很重,所以照顧兒子的重任就落在老大我母親身上。這個兒子來之不易,所以看得也很嬌重,須防著跌著、碰著、摔著,為了照顧好弟弟,母親甚至上課都帶著他。我一直不敢想象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孩抱著一個嬰兒去上課是怎樣一種美景!
沉重的家務(wù)導(dǎo)致母親一個星期只能上三天學(xué),其他的時間要照顧兩個妹妹和金貴的弟弟!最后,很干脆,輟學(xué)了!
在我記事后,母親經(jīng)常以此教育我珍惜時間,好好學(xué)習(xí)。母親雖沒讀過什么書,但她明白的道理卻很多,她的干練、為人處世之道,是我佩服之極的。
每個孩子心里最美的女人都是母親,于我也一樣,但母親確實是很漂亮的。母親和父親訂婚時才十六歲,那時兩個人照了一張合影,原照已經(jīng)不在了,只有一張黑白的膠片,我在武漢找了幾家照相館才把它洗出來。照片里的母親清麗自然,淡雅賢淑,著一身粗布短衣,卻絲毫掩飾不了她與生俱來的美。
母親自己不太注重打扮,卻把我打扮得很好。衣服必須是干凈清爽的,不能有補。恍颖仨毷遣亮恋,鞋帶不能凌亂;頭發(fā)必須是整齊順?biāo)模荒芴L,也不能染色···販紡蓋壯K擔(dān)卸鴕窀鋈搜,不要邋逅|愕媚脅荒信慌販販?
每次上街,我是最不情愿陪母親逛街的。她要看完每個商店,比較每件衣服的好壞,來來去去幾個回合,最后確定哪個店里的衣服最好,最適合她的兒子,即使有點貴也要買。所以,家里雖然很拮據(jù),我的吃穿總是好的。鄰居家常笑我看你媽把你打扮得,跟大閨女似的。一旁的母親總是笑而不語,我知道,她心里正美著。
母親對于我的教育一向是以講道理為主的,她的話很平實,很自然,給人一種想違背卻不忍心的說服力。對于我的學(xué)習(xí),她向來以為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有一年我逃學(xué),他就在嘴里反復(fù)地說“養(yǎng)兒不讀書,只當(dāng)喂個豬”,至于喂豬和養(yǎng)兒的道理,她獨有一番見解。母親自身就是一部難得的教材,做什么,想什么,我只要想想母親就有了靈感。
小時候總愛聽母親的,長大了,有了自己的見解,自己的思想,母親被我的明白事理扔在了一邊。自上高中后,我與母親相處的日子漸漸減少了,但每個星期還是堅持給她打個電話,聽母親在電話那頭話家常。電話里她說的最多的是要我吃好、穿好、睡好。每次掛電話她都意猶未盡,我只能撒謊說要上課了,先掛了,她少不了在掛電話的最后一刻還叮囑我一句。
上大學(xué)后,與母親談話的時間更少了,她總是抱怨我說長大了,翅膀硬了,再也不像小時候那么聽話了。母親一直以我為榮的,已經(jīng)過了不惑之年的她總愛與村里幾個嬸嬸談?wù)撐倚r候的囧事,什么幾歲還在尿床啊,吃奶喜歡咬她的乳頭啊……許多時候,幾個中年女人在一起,孩子就成為了共同的話題,而且個個喜形于色。母親把我培養(yǎng)成村里第一個大學(xué)生,于我,于她,都是驕傲,回想這些年,我的成就,都是母親一手鑄就的。
在武漢讀書半年了,母親很是掛念,作為兒子的我要穿得整整齊齊的回去見她,不能讓她丟臉。所以我特地挑選了這件襯衣,配上一條黑色的褲子,穿著很精神,我想母親一定會很滿意的。
從武漢到家要坐六個小時的火車,三個小時的汽車,一個小時的山路,母親還是像叮囑小孩子一樣叫我路上小心,買點水果在路上吃,上火車慢一點不要著急,汽車上空調(diào)溫度很低別涼著……我使勁在電話這邊點頭,叫她不要擔(dān)心,我自己會照顧好自己的。
一路上,母親又給我打了幾十個電話,兒行千里母擔(dān)憂的滋味我算是體會到了。
走到離家不遠(yuǎn)的地方,我停下來認(rèn)真整理了一下衣服。母親帶著小跑過來幫我提行李,她見了我,上下仔細(xì)打量了一番,先是說我瘦了,曬黑了,然后眼睛直盯著我新買的襯衣。我以為她會很滿意的,卻不防她指了指襯衣上的一顆紐扣說:“還說買了衣服的,扣子都破了,不知穿了多久!蔽疫@才發(fā)現(xiàn)衣服中間的一顆紐扣破成了一個月牙,還有一半不翼而飛了。
這件事我也沒放在心上,日子過了好久,今天,我正在上課,有點累,低下頭想小睡一下。就在我低頭的那一剎那,我發(fā)現(xiàn)衣服上有一顆紐扣是用紅線釘上去的,其他的紐扣都是用白線釘?shù),這顆紐扣很顯眼。我遲疑了一會兒,如夢初醒,頓時有一種心酸。
紐扣破了,我沒在意,母親卻悄悄給我換了一顆。我想她肯定花了很長時間去找這么一顆和原來衣服上一模一樣的紐扣,家里沒有白線,她就用紅線代替,一針一針釘上。如果不是紅線的緣故,我怎么也不會發(fā)現(xiàn)。母親總是默默地為我,默默地……
“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蔽曳磸(fù)默念著這首詩,男兒有淚不輕彈,為母親,為她對我的操勞,我,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