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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方便面2013/9/13 9:01:30

男人拖著棕藍色的拖鞋,走在深夜兩點的街上。

又和妻子吵架了,每一次都是一點小事,最后鬧到彼此怒氣沖天,不得不分開一段時間。

晚飯其實還是挺好吃的,就是少放了點鹽,男人嗜咸,也許是小時候養(yǎng)成的習慣,男人生在農(nóng)村,小時候物資貧乏得很,沒什么吃的,為了解饞,都會在菜里多放點鹽,習慣了之后,吃菜一定要咸一點。

男人氣的是妻子明明知道自己喜歡吃咸的,可是還是做那么淡,感覺自己很不受重視,加上在工作中逐漸被上司疏遠,同事們都開始看不起自己,怒火一下子就起來了。

一開始只是口頭上隨便抱怨,自然,語氣不會太和善。后來發(fā)展到扔碗和盤子,最后摔門而去。

男人本是個極有本事的人,十八歲的時候,毅然離開家鄉(xiāng),來到H城打工,扛起供兩個弟弟上學的重擔,從一個糧庫的搬運工人到現(xiàn)在公司的部門經(jīng)理,主管這家在H城有十幾家分店的藥店所有供電問題。男人本沒有學過電力知識,剛剛到H城的時候,對于電的所有了解僅限于初三課本上那個簡單的電路圖,就以這點知識為基礎,男人買來書本自學,就這樣也摸索出來,并且最終成了一名厲害的電路部門經(jīng)理。

但是男人不安于現(xiàn)狀的性格也決定了后面的事情。

農(nóng)村人總是更傾向于要一個男孩,男人也不例外,于是,在大女兒十一歲的時候,妻子又懷孕了,回到男人老家養(yǎng)胎。那時候,男人已經(jīng)是部門經(jīng)理,工作順利,深得上司賞識,似乎是前途無量?墒敲\總是不甘平淡,就在那個短短的十月里,男人做出了直到現(xiàn)在都后悔不迭的事。

當女人生下小孩,重新回到那間夢想即將起飛的小屋里,發(fā)現(xiàn)似乎和想象中有點不一樣。慢慢的,女人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男人已經(jīng)拿了家里所有的錢去買那種幾千塊錢一張的彩票。女人想著用幾十張的百元鈔票去換那一張窄窄小小的紙,忍不住哭了。那些年,他們還很困難,大熱的天氣里,連一根五毛錢的冰棒都舍不得買,只是為了剩下一點錢來,為了更加美好的未來,為了一間想象中的房子?墒,如今這一切都成了泡影,似乎沒有什么比這更令人絕望了。女人甚至打電話給老家的女兒,哭著叫女兒不要念了,女兒才初中,成績年級前五。

男人并不;貞涍@段往事,在他看來,這是一段屈辱的歷史,也是一輩子的污點。

妻子抱著不足一歲的兒子,為了防止自己再次忍不住去買彩票,每天跟著自己去上班,那時候,真的很苦。

那是冬天,該吃中午飯了,男人、女人、小孩,三個人縮在男人位于地下室的臨時辦公室里,沒有空調,女人緊緊裹住懷里的孩子,等著男人泡的一碗方便面。為了節(jié)約,從來是不在外面吃的,所以中午能吃的就是方便面。男人買了一袋一塊錢的方便面,用茶杯去超市里面接來熱水,再用從家里帶來的碗泡上。只有一碗方便面,面要先給孩子吃的,剩下的面由女人吃,面湯男人喝。那些身心俱疲的日子,男人常常望著一碗方便面偷偷咽口水,在妻子和兒子吃完后,接過碗,狼吞虎咽地喝下面湯,用牙齒濾下殘留的碎面,待面湯咽下去之后,再細細咀嚼留在嘴里的面。

男人站住了,脫下拖鞋,拿在手里,飛快地往家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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